我吸 我吸 我吸吸吸

那年夏天 剛出生時 護士小姐將辰清洗乾淨穿好衣服後 抱到產檯上給筋疲力竭衣衫盡濕的我
為了吸引寶寶吸吮 護士小姐用手幫我輕輕擠出一兩滴的母乳 叮囑了些事項後離開
然而這一個灰頭土臉感覺陌生的小寶寶 則是絲毫不為所動地趴在我的胸前
初為人父的拔早在辰呱呱墜地後便出了產房 然後和守候在外的來訪親友哈啦到忘了產房內虛弱的我
結果 三十分鐘的產檯餵奶時間 辰和我兩人就在沈默的互動中安靜地度過

接下來的幾天 辰每四小時來我的病房報到一回
一場無法用言語和理智溝通的奮戰展開
我懷抱著辰 不斷試著吸引他讓他吸奶 他卻仍然只是靜靜地躺在我的懷裡始終沒有出現吸吮的動作
直到大約一天後 辰才終於開了金口 做出狀似吸吮卻沒有吸吮功效的吸食動作
這時 拔和我開始懷疑 吸吮 真的是嬰兒的本能嗎
印象中 大約到了第三天 辰才真正開始正確地吸吮母乳 我心中的大石也才落了地

今年元旦 同樣也是產檯餵奶
我在那間寒氣逼人的產房裡(根據我觀察環境配備 那間應是開刀房才是)全身發抖著
手裡接過來的愷愷還未清洗 只穿著一件紙尿褲 頭髮上留著羊水血水不知名混水乾掉後的結塊
哈啾 他打了個噴嚏 我趕緊把這手腳冰泠的寶寶包進我的太空被裡
這時他開始抽噎 小嘴巴才剛觸碰到我的皮膚 便開始不分青紅皂白地狂吸亂吸
我費了好一番工夫 才把這個超強力小吸嘴的開口接到正確的吸吮接頭
真有趣 我和坐在一旁的拔說 弟弟和哥哥 奈也差架追
這該是個好兆頭 我心想

是滴 完全沒有不會吸吮的問題
兩天內 愷愷就因為過度的不當使用 把他專用的媽媽牌奶嘴給吸破了
嚴重時 愷愷喝完奶時嘴邊帶著斑斑的血跡 像一隻剛獵食完的小野獸

皮破血流的皮肉痛也還算事小
從沒想過 在我哺乳之路上最大的敵人 竟然會是「手」

尋乳反射 是造物者為嬰兒貼心的設計
只不過 愷愷的尋乳反射變成了尋手反射
每當他肚子餓時 嘴巴往往先遇到的是他自己在前頭揮動的手 然後就是一陣不分青紅皂白地狂吸亂吸
等到他發現吸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時 便不耐地開始放聲大哭
這時候 我一手固定著他的頭 一手要把母乳接頭塞向他的小吸嘴 但捷足先登的往往還是他的手
於是 他吸了吸之後哭得更厲害 全身扭動不止
這時候 我得用一手更使勁地固定他的頭 用腋下夾住他的一隻手 一手用柺子擋開他的另一隻手再把接頭正確的對上
有時戰況太過激烈 只得再請拔出動 拉著固定住愷愷的雙臂 搖頭晃腦的他才終於和我對嘴成功
這樣一場奮戰下來 雖然是在嚴冬 我也滿身是汗
過不了多久 我兩隻手臂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條肌腱每一個關節 都開始發痠發痛

所幸 這一切混亂 終究隨著愷愷的腦細胞不斷分化而逐漸平息
即便是他偶爾累極了 我還是得和他的小手來場大戰
即便是他偶爾會在昏睡之中對嘴錯位 在不是奶嘴的地方亂吸一通
即便是他偶爾使使性子挑食 只想用左邊的奶瓶進食
即便是偶爾他的小手指又耐不住 靠過來見縫插針
這一條路愈走愈順暢 我也已經十足欣慰

如此這般的堅持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為的是什麼
我有時也不平 為什麼懷孕哺乳樣樣都得由我來擔
只是 當我看到寶寶依偎著喝著奶心滿意足(嗯 我自己覺得的)的表情
就又傻傻地 一廂情願地 繼續下去